梦中我曾一度在天堂里看见你,你仍对我温存,只不如昔日那般世俗。原来你已渡过了人间,超越了尘寰,给我以房屋的伟大和不朽的生命。永恒的伟大!不朽的生命!啊,这些又是幻影,你们别再来诱惑我,使我感到幻灭的惆怅,辛酸的难过。
庐隐,我的确有些矛盾了,一面尽沉溺在过去的伤感中,一面又感到已往的甜蜜——这不得不说是回忆这魔鬼的法术,使我一阵冷一阵热,终日在昏沉里过去;使我忽而悲从中来,忽而如未经世故的孩子狂笑起来。的确这是反常,这是神经变态,这是世纪末的象征。我是一个狂人,狂到任何事物都得尝点滋味;于是我的生活变成奔放的,而这生命的小船在狂风暴雨中失去了它的舵,它的帆,东飘西荡,随波逐流,谁能预料它将碰着什么样的礁石?——沉沦,沉沦海底,永无复生之日,去听海吼,看青葱的荇藻,与白骨沙砾为伍。
这是你给我的生活,给我的结果,不论你本心是否如此,但这是实情,不论是你与世脱离的一瞬间如何劝我努力——这种努力正如醉汉挥着拳头与空虚斗武。我埋头努力,埋头挥拳,自以为得着满怀的战胜品,其实等我抬头一看,毫无所获。你劝我努力,隐,这劝法可以蒙蔽一般高傲的聪明人,于我却不适合。难道你不知我对生命的真相和人间的事业的见解吗?难道你怕我过于忧伤,而用这“努力”两字将我的全部希望寄托着这样消磨了我的一生吗?难道你曾深知努力的结果,也想使我得到同样的收获吗?这些,这些我全怀疑,欺人的大言,骗不了我。